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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方——050 与陈伯伯团聚
3 天前   浏览:10   来源:咫尺天涯
1938年的春日,郑州城被阴霾层层笼罩。日军轰炸机如盘旋的秃鹫,一次次撕破铅灰色的天空。炸弹坠落的尖啸裹挟着爆炸轰鸣,似魔鬼的狞笑在街巷间回荡。每一轮轰炸都是场人间炼狱——街道上尸骸横陈,幸存者的哀嚎刺破死寂;无数人家的毕生心血在火海中付之一炬,横跨黄河的铁路桥梁轰然坍塌,扭曲的钢铁骨架如泣血的巨蟒,无声控诉着暴行。
 
随着日军铁蹄肆意践踏,沦陷区如瘟疫般疯狂蔓延,战火无情地烧向河南北部,将中原大地拖入更深的苦难深渊。江辅轩、岳晓樱、方雪妮三人义无反顾地投身硝烟,在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里,他们日夜与死神赛跑,为从前线转运来的伤员清创、止血、缝合。沾满血污的双手始终不曾停歇,而年幼的康儿,只能含泪托付给方妈妈照料。医者仁心在废墟中坚守,后方温情在动荡中延续,共同构筑起抵御黑暗的希望堤坝。
 
五月的一个傍晚,凄厉的防空警报终于停歇。最后一架战机的轰鸣消逝在暮色中,方妈妈抱着康儿,脚步蹒跚地从潮湿阴冷的防空洞走出。眼前的街道一片狼藉,碎石瓦砾间,断壁残垣还冒着缕缕青烟,刺鼻的硝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。
 
刚走到自家门前,远处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喊:“康儿!康儿!”方妈妈循声望去,暮色里,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奔来。随着来人越走越近,那熟悉的轮廓逐渐清晰。“你好啊,亲家母!”沙哑的声音里藏不住欣喜。方妈妈定睛一看,竟是失联半年的岳晓樱父亲——陈伯伯。
 
康儿怯生生地躲在方妈妈怀里,睁着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。记忆里模糊的面容似乎与眼前人重叠,但漫长的分离和战火的阴霾,早已冲淡了往日的亲昵。孩子只是静静地望着,没有像从前那样扑进亲人怀中。
 
“亲家啊,这半年都没你的消息!”方妈妈眼眶瞬间泛红,声音哽咽,“俩孩子急得吃不下饭、睡不着觉,兵荒马乱的,上哪找你去!快进屋,快进屋!”她一边说,一边紧紧拉着陈伯伯往屋里走。
 
一进家门,方妈妈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珠,立刻打来清水让陈伯伯擦洗脸上的尘土,又匆匆生火烧饭。想到孩子们见到父亲时的惊喜模样,她赶忙叫来隔壁的狗子儿:“快!跑去城边的东郊野战医院,告诉辅轩、晓樱和雪妮,就说陈伯伯回来了!”狗子儿应了一声,转身冲回家中,驾起马车,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暮色中的医院飞驰而去,扬起的尘土在余晖中簌簌落下。
 
夜幕笼罩着满目疮痍的郑州城,江辅轩、岳晓樱和方雪妮在野战医院忙完伤员救治后,又马不停蹄地穿梭于街巷间,为轰炸后的受伤百姓包扎伤口。岳晓樱强撑着再度怀孕的身体,坚持在废墟中奔走;方雪妮则举着马灯紧跟江辅轩身旁,昏黄的光晕在断壁残垣间摇曳,照亮每一处需要救治的角落。直到晚上十点,三人瘫坐在瓦砾堆上,这才察觉喉咙像着了火般干渴,胃部也传来阵阵痉挛。
 
“柱子哥!柱子哥!雪妮儿姐!雪妮儿姐!”突然,稚嫩的呼喊穿透夜色。
 
“在这儿!”方雪妮应声从半塌的屋檐下站起身。三人借着月光,看见狗子儿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跑来,裤腿沾满泥浆,胸口剧烈起伏。
 
江辅轩立刻迎上去,眉头紧皱:“别急,慢慢说,出什么事了?”
 
狗子儿扶着膝盖大口喘气,说话断断续续:“可……可算找到你们了!方婶让你们赶紧回家!”
 
三人对视一眼,岳晓樱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,方雪妮攥紧马灯的手微微发抖:“是家里出事了吗?”
 
“没!没出事!”狗子儿抹了把额头的汗,眼睛亮晶晶地说,“来了位老爷子!是晓樱姐的父亲,陈伯伯!”
 
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,岳晓樱捂住嘴,泪水夺眶而出。江辅轩长舒一口气,伸手稳稳扶住险些踉跄的妻子。
 
“太好了!”岳晓樱抓住方雪妮的手,声音发颤,“咱们回家!”
 
“慢着点!”方雪妮赶紧搂住她的腰,目光担忧地扫过岳晓樱微微隆起的小腹,“晓樱姐,你可得当心身子!”
 
江辅轩已经利落地背起两个沉甸甸的急救箱,嘴角扬起久违的笑意:“一起走。”夜色中,马车的铃铛声清脆响起,载着归心似箭的三人,朝着远处那点温暖的灯火疾驰而去。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,混着夜风,像是一首轻声吟唱的重逢之歌。

当马车辘辘碾过小石磨村的青石板路时,银盘似的月亮早已高悬中天。月光洒在残垣断壁上,为这座饱经战火的村庄镀上一层清冷的霜。
 
岳晓樱、江辅轩和方雪妮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,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家门奔去。还未到门口,门扉便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陈伯伯和方妈妈已循声迎了出来。
 
“爹!”岳晓樱哽咽着,一下子扑进陈伯伯的怀里,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。这半年来的担忧、思念与疲惫,在这一刻都化作滚烫的泪珠,浸湿了陈伯伯肩头的衣衫。她紧紧抱着父亲,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 
方妈妈看着这感人的一幕,眼眶也红了,连忙招呼大家:“快,快进屋,别在外面站着了。”狗子儿懂事地牵着马车回家去了。
 
屋内,方妈妈早已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。康儿也强撑着困意,一直陪着方妈妈和陈伯伯等待亲人归来。看到大人们进门,他立刻来了精神,转身去拿盆打水,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。可他毕竟年纪小,踮着脚尖也够不到水缸里的水瓢,急得小脸通红,只能回头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大人们。
 
方雪妮见状,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,快步上前摸了摸康儿的头,夸赞道:“哎哟,我们康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!”说着,她接过水盆,轻松地打了水,端给大家洗漱。
 
在摇曳的马灯光晕下,一家人围坐在略显破旧的桌子旁。饭菜虽不算丰盛,却满是家的味道。岳晓樱坐在陈伯伯身旁,贴心地递上碗筷,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爹,这半年您到底怎么过来的?”
 
陈伯伯望着女儿憔悴的面容,眼中泛起泪光,缓缓讲起那段惊心动魄的逃亡。
 
    原来,自上海沦陷、南京城破前夕,陈伯伯从渡边欲言又止的叹息里,嗅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血腥气息。外滩的霓虹熄灭不过数月,这座“东方巴黎”已沦为日寇爪下的猎物,南京城也即将坠入同样的深渊。他颤抖着手指抚摸家中旧物,最终咬碎钢牙,将祖宅抵作盘缠,在漫天飞雪中挥别了这座承载着家族百年兴衰的城市。
 
登上锈迹斑斑的商船时,长江浪尖吞吐着硝烟。船舱内汗臭与霉味交织,三百多名难民如沙丁鱼般蜷缩在潮湿甲板。每当日军巡逻艇的探照灯划破江面,老人的呜咽、婴儿的啼哭瞬间凝固。陈伯伯攥着船舷的手青筋暴起,指甲深深掐进朽木,眼睁睁看着三艘民船在炮火中轰然炸裂,浑浊江水吞没了无数绝望的呼救。七天七夜,他数着甲板上新增的白布包裹,在恐惧与麻木中熬到了武汉。
 
陆路早已被溃兵与流民堵成一锅沸粥。陈伯伯裹紧补丁摞补丁的夹袄,踩着磨破脚掌的草鞋,在泥泞中艰难跋涉。血泡与泥浆混成暗红的痂,野菜拌着观音土充饥,肠胃灼烧得彻夜难眠。暴雨倾盆的深夜,他蜷缩在坍塌的山神庙里,听着庙外流寇的叫骂,将最后半块硬饼塞进同样饥肠辘辘的老妪手中。
 
踏入河南地界时,每座城市都沦为轰炸区。陈伯伯拄着半截枣木棍,在瓦砾堆里翻找告示,用结满冻疮的手举着写有“郑州白沙乡小石磨村”的纸条,逢人便问。寒风卷着细沙灌进喉咙,他守在残破的城门下,从日出等到月升。在许昌,一场伤寒几乎要了他的命,幸得庙中僧人救治,调养三月才捡回条命。
 
冬去春来,又至盛夏。当陈伯伯终于拖着病弱的身躯走到郑州地界,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在暮色中若隐若现。看到方妈妈佝偻的身影在残破院门前晃动,他手中的拐杖“当啷”坠地,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。这场跨越千里、历经生死的逃亡,终于在亲人的惊呼声中,画上了带着硝烟味的句点。
 
此刻,屋内的油灯轻轻摇曳,照在众人泛红的眼眶上。康儿似懂非懂地依偎在方妈妈怀里,而岳晓樱紧紧攥着父亲布满老茧的手,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温暖,永远刻进生命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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